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取暖記

????本版插圖/王偉賓

????□張振營

????萬木凋零,寒風瀟瀟,路上的行人縮手縮腦……又到取暖季了。改革開放40多年來,城鄉(xiāng)居民的取暖方式也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?;仡櫸业娜∨?jīng)歷,記憶猶新。

????40多年前,童年的我生活在農(nóng)村。那時的冬季感覺比現(xiàn)在要寒冷,北風呼號,鵝毛大雪沒膝是常有的事兒,房檐上結(jié)著一二尺長的冰掛,河面和坑塘覆蓋著厚厚的冰。

????我家兄弟姊妹多,冬衣是個大問題,好在有辛勤操勞的娘,她會早早把大孩子不能穿的舊棉衣縫制改小,供小些的孩子過冬。沒法兒一人一床被子,我和弟弟就合蓋一條薄被。薄被難擋嚴寒,但我們睡的是地鋪,并不冷。所謂地鋪,就是在靠墻角擺上厚厚一層豆稈,豆稈上鋪張葦席。身體剛和葦席接觸時是冰涼的,躺一會兒就好了。我和弟弟脫下的棉衣全部蓋在薄被上,加上身體壓在豆稈上產(chǎn)生的熱度,天亮時經(jīng)常還出汗呢。

????三間瓦房是堂屋,只在里屋前方開窗戶,窗戶是柵欄一樣的木格子,跑風漏氣,不到睡覺時門就一直敞開著,如果不生火,屋里溫度比室外高不了多少。

????那時候我家的取暖方式是父親在屋里點燃的樹疙瘩。一有空閑,父親肩扛镢頭、手握斧頭就到野外找樹疙瘩去了。刨樹疙瘩的活兒既費力氣又費時間,父親卻樂此不疲。刨回來的樹疙瘩在院里堆成一堆兒,在風吹日曬中干燥,然后等待風雪的到來。

????滴水成冰時節(jié),父親就會搬一個樹疙瘩放在堂屋中央點燃。晚飯后,一家人圍坐在樹疙瘩邊烤火,為了省油,從不點燈。處于似燃半燃狀態(tài)的樹疙瘩忽明忽暗,屋里的人也似隱似現(xiàn)。除了家人,烤火者中也會有串門的鄰居。大人們聊著陳年往事,父親從灰堆里扒拉出幾根紅薯,捏捏遞給鄰居一根。他也不嫌熱,剝皮后吹著氣咬下一口,說:“軟甜。”煙霧彌漫了全屋,被熏得流淚的我過一會兒要跑到屋外透口氣兒,回來時總忘記關門,娘說:“慌張得尾巴骨兒都擠折了?!备赣H也被煙嗆得直咳嗽,但他習慣了。我說:“煙死了。”奶奶取笑我說:“煙暖房,屁暖床?!?/p>

????上世紀80年代,取暖用上煤了。條件好的用個鐵爐子,上細下粗,上面有個盤,擱鍋擱壺,下面有個盤,烤火蹬腳。條件差點的,用土坯在堂屋里壘個煤火。燒火用的煤有兩種,一種是明煤,即無煙煤。一種是焦末,一般家庭用不起。明煤要到登封去拉,煤礦在山區(qū),由青壯年勞力在入冬前結(jié)幫用架子車去拉。拉煤很不容易,拉一次要兩天,帶點饃作干糧。從煤礦出來要翻幾個大坡,好幾個人一起往上推,一車一車往上盤。有一年我三哥去拉煤,天擦黑時我們才在村外接上他,煤車剛拉到家門口,咔嚓一聲車軸斷了。娘嚇出一身冷汗,說道:“我的娘啊,這要是壞在路上可咋辦?”

????后來,我們用上蜂窩煤取暖了。那時的蜂窩煤還不是機制的,得拉回來煤自己打。打煤球是個累死人的活兒,既要雙手握著手柄往上提,又要用一只腳使勁往下踩,半天也打不了多少塊。用蜂窩煤取暖時,農(nóng)村的瓦房和草房大多變成了磚混結(jié)構的平房,這種房子寬敞明亮,密封嚴實,但也給用煤取暖者帶來潛在的兇險。

????1992年我已到市里工作,這年的元宵節(jié)市里舉辦燈展,我和尚在農(nóng)村生活的妻子約定,讓她帶著女兒來市里看燈。這天下著小雪,從上午等到天黑也沒等到她倆,坐臥不安的我晩上冒著風雪騎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車才趕到家里。推開門時,妻子已倒在地上,我聞到了嗆人的煤煙味,意識到她是煤氣中毒了。叫醒昏睡的女兒時,她也一陣嘔吐,我趕緊把門窗打開通風。過后想起來真后怕,那晚我要不回家,怕是再也見不到她娘倆了。

????幾十年來,我們的住房條件逐步改善,取暖方式也幾經(jīng)變遷,曾用過“小太陽”“油汀”之類的電暖器,也用過燒蜂窩煤的“土暖氣”。小太陽也就是跟前兒熱,孩子做作業(yè)時間久了會把臉烤得生疼。油汀起熱慢,溫度有限。土暖氣房間大了不行,火一小溫度立馬降下來,而且不安全……

????隨著歷史的進步,科技的發(fā)展,取暖方式也變得越來越清潔、安全、舒適。自“煤改電”工程啟動后,使用煤炭的人一年比一年少。我生活的城市早已用上了暖氣。前幾天回農(nóng)村,見姐姐家擺了一個新物件,她說是村里給60歲以上的老人發(fā)的電暖爐,既能取暖又能烤東西……這在40多年前,恐怕想都想不到?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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